一次,笔者应邀参加作协笔会,好不热闹。席间,大家打开沉甸甸的背包,里面都是各自新近出版的诗文集,相互签名赠书,并不吝言辞地恭维一番。轮到我,却两手空空如也,我苦笑:“我还没出过书。”众人大笑,弦外之意,既然连书都没出过一本,这也算个作家?
我承认,我不是个作家,尽管我已发表了百万字的文学作品;我也不是个诗人,尽管我的诗歌每年都可以登上国内外的众多大小报刊。在单位,我是众人仰慕的才子,在文友眼中,我是高产的副刊作家,可是在我们当地的文学圈子里,我却什么都不是。这一切,只因为我缺乏自己的一本书,那种厚厚的有些吓人的大部头。
事实上,在这个时代出书并不是难事。即便如我,这种码字民工级别的末流作家,想要出一本书,也是很容易的。经常有出版人找到我,说你写了那么多,要不要出书?我说纯文学不是不景气吗,再说咱又不是名家?他说那没关系,自费出书,花不了多少钱,权当自己玩玩。他又说,你周围的那些人出书,基本上都是我包办的,有人甚至上了瘾,几乎每年出一本,玩着玩着,也就有了些名气。
他的话让我大吃一惊。在我看来,出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儿,而在他和他的客户那里,则完全成了一种游戏。书籍这种流传后世传承文明的东西,非大家所不能为,岂能容我等儿戏?
背上这样的思想负担,出书之于我,实在是一种纠结和折磨。劳民伤财出了一本书,放在书店里无人问津,有心赠送他人吧,明知道别人不会去看,何苦自欺欺人?我有个朋友结集出版了一本诗集,印了上千本,放在家里堆得满地都是。老婆整日嘀咕,没办法,他一本本地签名,然后逐个送给朋友同事以及附近的众多单位。后来有一次,我在当地的一家废品收购站,惊奇地发现朋友的那些诗集在那里大聚会!一本书的命运如此,情何以堪?
著名作家王跃文曾就有关出书话题发起的微博经典语录:写字的人都知道,在正儿八经的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,比在出版社出书难多了。有人以为同杂志社编辑拉拉关系就可以发表文章,基本上也是扯淡。理由很简单:杂志发烂作品活不下去,编辑发烂作品混不下去;杂志要活命,编辑要脸皮。所以,千万别看谁出版了两三本书,就是作家了。
作家关捷说,书是商品,我不能花钱给它买个出生证,然后再花钱把它买回来放在枕边玩赏,或硬赠二三亲友以提高虚荣的分量。我写书,是要卖给别人看的,是要与别人做心灵约会的。自己生产自己消费,那算什么呢?好的书,一定要有市场,这是铁律。卖得出去,不是坏事情,而是对劳动的尊重。
每一本书,都是出书人十月怀胎的孩子,每一个字,背后都隐藏着作者的灵魂。书林里尽管没有计划生育,孩子也是不能随随便便生的,得对它们负责,也要对读者负责。(马从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