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里,以前的柯桥很小很小,最繁华的只有一条连着上市头与下市头的老街,老街铺的是古老的青石板,两边满满的店铺与人家,由于路面狭窄不平,只能走路或骑自行车,但就算骑自行车都要经受重重考验——坑坑洼洼的青石板经常颠得骑车人屁股疼,中间还要下车推行越过高高的融光桥,万一遇到下雨下雪,湿滑高耸的融光桥就成了一道极难闯过的“天险”。
小小的柯桥镇被一条条河流分隔成一座座小岛,又被融光桥、永丰桥、柯桥、红木桥等造型各异的石桥串联成一个整体,贯穿南北繁华热闹的老街,历经岁月的风霜洗礼,则演化成了古镇的脊梁与支柱。在我有限的记忆里,柯桥老街的店铺包罗万象,银行、书店、中药店、副食品商店、南北货商行鳞次栉比,在老街旁的急水弄河沿还有舟船齐聚的水上集市,货船里蔬菜瓜果、鱼虾河鲜应有尽有,岸上的顾客要什么,船老板就将货物放进杆秤托盘,细细移动秤锤,称出重量。我印象最深最难忘的是四面八方的乡邻,一大早都会带着稻草编制的兜篮前来参加禽类早集,兜篮里盛放着毛绒绒、小黄球一般的小鹅、小鸭、小鸡,大人们忙着挑选、讲价,小孩子则钻来钻去,摸摸这只小鹅,看看那只小鸭,玩得不亦乐乎。
我人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与柯桥老街紧密相连,当时的老街靠近104国道处有一个桥底涵洞,再旁边是铁路与铁路桥,由于铁路同火车是舶来品,柯桥人依照旧传统管那地方叫铁路洋桥头。桥的北面,紧挨着老街有一条当时在柯桥赫赫有名的“长弄堂”,这是我出生的地方,看名字就知道这条弄堂很长,其实它不光长度在柯桥镇数一数二,还十分盘绕曲折,且有不少岔路与死角,经常有过路收鸡毛鸭毛甲鱼背的货郎、走街串巷磨剪刀菜刀的磨刀师傅在弄堂里晕头转向,要在住户的指点下才寻着方向,走回老街上。即使是我这个“小土著”,也从来没有走遍弄堂的每一个角落,其中既有大人的警告,也因为弄堂里面少有路灯,且石墙耸立,穿堂阴森,冷不丁会蹿出一只蝙蝠、老鼠或黑猫,能把人吓个半死。
在铁路洋桥头的南边是我外婆家,也在一条弄堂里,但那条弄堂很短,大概走个三四十米就到外婆家了,而且由于靠近铁路,睡在外婆的雕花大床上,一旦有火车开过,黑瓦白墙的小阁楼连着大床,一起悠悠晃动,像是睡在摇篮里做梦似的。后来,我自己的家搬到了老街的北端柯北新村,老街成了到外婆家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一条路,再后来我到寺岔的六一幼儿园读书要经过老街,到下市头的绍兴县实验小学读书还是在老街旁边。有时候家里正在做饭,妈妈一看没盐了,都会说快去老街的副食品商店买盐。
说起来,我们全家人都与老街有着讲不完道不尽的故事,外婆、阿姨、舅舅工作的地方都在老街下市头的纺织厂里,寒来暑往间,穿越老街、跨过融光桥是每天的固定动作,妈妈工作的地方起先是永丰桥对岸的老绸厂,只要穿过半条老街,后来她到了铁路洋桥头边柯桥供销社所属的新旅馆工作,上班的路程变成了要穿越整一条老街。至于我爸爸,他工作的地方在小马路上的柯桥供销社茶叶收购站,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。
(作者单位:浙江省绍兴市消防支队)